我的天才女友 第三季《我為什麼要批評萊農出軌》

我想先說一個故事。我六歲的時候，年長我一歲的姐姐有一天告訴我，她要離家出走。我當時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跟著她走到村邊的田地，走到田地邊的墳場。然後我們跟著被一個務農回家的阿姨回到了村裡。我們甚至沒有翻過一座山。當天晚上，大人們好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從櫥櫃裡看到了一張紙。那是我姐姐留下的字：弟弟當是寶，我是一根草。我不記得大人都有什麼反應了，但是晚飯好像最後是以歡笑結束的。

要說出這個故事，很難，因為故事中涉及了我的姐姐，還有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對我和姐姐都很好，但是他們確實在某些事上沒能擺脫原來的一些思維。很多舊社會舊思維影響的細小行為，我知道那是無意識的，但依然會對人造成傷害。

在傳統的有姐弟的家庭中，對女性來說，她自身的存在像是一種原罪，這這種可笑之極，單純地因為她是女性而不是男性。對大部分這種家庭的男性而言，他們卻有一種先天的優越感，因為周圍的人一直在用各種行為暗示他，他天然地應該得到更多更好的東西和關注，他本身是更好的存在。但對我而言，在這種姐弟家庭模式中，弟弟的存在才是一種原罪，因為弟弟以一種毫無道德、正義甚至是理由的方式，否定了另一個存在的價值。如果我們從這種家庭觀念擴展開來，我認為在任何男權主義的社會觀念下，男性才是唯一擁有原罪的存在，這種罪就是他們天然地否定了另一個性別的存在，尤其是在如今的個體主義盛行的社會中，儘管有不少人以個體主義來掩飾自己傷害他人的行徑，但他們也無法否認個體主義的首要要求就是誰都不能傷害他人。因此這種男性的原罪觀正是建立在這種而今普遍被接受的價值觀之上的。我確實不知道是怎麼的存在賦予了他們這種否定的能力和自以為是的正當性。

這種原罪就是我從一出生就註定會給另一個早於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存在帶來傷害。而諷刺的是，這個存在從我一出現開始，卻要被規訓要愛護和包容我——我可是那個一出現就開始傷害她的存在啊！

當我意識到這種原罪的存在時，我感到了一種無法消除的羞恥感。這種羞恥感甚至比小時候偷偷用紙巾的事還更加強烈。這種原罪和羞恥感無可避免地跟先天決定的性別有著不可磨滅的關係，因此雖然我並不喜歡賈寶玉，但是我對他説的“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卻是無比地讚同。

我開始思考，為什麼在傳統的世界中，男性的出現必然是要傷害女性的，這種傷害的形式還有什麼，女性究竟要如何擺脫這種命運，與我一樣有這種羞恥感的男性又要如何擺脫這種命運，女性主義的崛起究竟意味著什麼，究竟什麼才是女性主義，我們還要繼續以性別來思考人的命運的問題嗎？

我逐漸形成了兩個基本的認識。一個是母體和母性的區別：母體是孕育新生命或曰新個體的唯一載體。儘管我們可以說新個體是有父體和母體各自提供一半的東西而形成的，但新個體最終只在母體中孕育和誕生，就算現代醫學可以將子宮移植到男性的身體，那孕育新個體的依然是具有母體特征的部分，因此母體是具有絕對性的。母性脫胎自母體，其一部分特點毫無疑問是與母體有不可切割的關係，一部分則是文明的成果，是人類社會對母體規訓的成果：一套社會行為的原則，看待世界的眼光。母性大部分天然地存在於母體中，但母性也可以存在於父體的個體中，同樣的，父性也可以如此。脫胎自母體的那部分母性，有兩個特點：一個是與脫胎父體的父性是一樣的，即要延續自己的遺傳信息；第二是母性天然地擁有自我犧牲和包容的特點，因為她是以自己的身體（個體主義的基本單元）來孕育新個體，她與只提供精子的父體的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新個體只與母體經歷過同體分化的過程，新個體一開始是內在於母體的，因此脫胎自母體的母性天然地具有將獨立個體看做同體的特點，這是母性最偉大的地方，在人類文明中發展出了愛、付出、寬容、理解、尊重這一系列的社會原則，因為母體天然地將新個體與自己看做是一體的，因此“你我”這種區分其實並不嚴格。相反，脫胎自父體的父性則天然地將所有存在看作是獨立個體，而且除自身之外的個體與自己的關係，不是從屬就是被從屬，因此父性的特點是佔有和控制，很少能尊重其他個體，因為所有個體與父體自身的關係都是非共生的、互相競爭的。

第二個基本認識是，人類文明（道德、審美等）是遵從進化論原則的。從母體和父體中發展出來的母性和父性，還要受到社會的打磨，才會成為我們所說的“品質”。進化論的一個基本原則就是，個體或群體的行為，都是在特定條件下，為了延續個體或群體的生命以及遺傳信息。因此“品質”的好壞標準其實是由是否適合當前的社會環境而決定的，當然任何社會條件都不是單一的，因此品質會在一定的條件變化內波動起伏，不存在決定的品質，如果有，那是因為我們還存在於某種大致相同的社會條件中。認識到人類文明產生的原因不是要對品質、道德這些原則説不，反而是要更好地認清我們生存的條件，然後更好地探討舊有的原則是否還適用，新原則應該如何，如果利用這些原則讓每個個體生活地更好、更好地延續我們的遺傳信息。如果有人説他反對延續個體或群體遺傳信息是生命的基本目的，我認為唯一能證明他的觀點的就是，他提出反對後不與任何人發生任何關係，或者自殺，因為在人類文明社會中，觀念的遺傳也會被認為是一種生命的延續。

基於以上的基本認識，以及我對目前社會條件的觀察，我覺得母性，或籠統地説是女性主義，是一種更好的社會品質。同時我也支持更多的女性去發出她們的聲音，讓更多的男性去理解女性的想法，並且用這種想法去參與社會活動。

下面，我想用電視劇《我的天才女友》的一些情節作為例子討論女性主義的一些問題。我的討論將以電視劇爲界限，不以費蘭特的原著爲標準。

第一個是關於男性的凝望的問題。豆瓣上有一篇題目爲《尼諾式陷阱》的文章很好地闡釋了這個問題。他提出了一些很關鍵的問題，例如為何萊農為何最後還是要跟她一直喜歡卻一直不喜歡她，而且還做過很多壞事的尼諾在一起？這個作者的分析直接跳到了尼諾作為男性對女性個體自我認知上的塑造的問題，這是非常獨到的。我想觀眾大概都會同意，萊農在自我意識覺醒的這個過程中，她始終缺失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要變成什麼，她唯一是由自己產生的明確意識只是不能變成母親那樣，但是她並沒有目標。她的目標是外在的，一個是莉拉，一個是尼諾。莉拉作為底層女性，她的這種榜樣式的特點是她自己天賦異稟地接觸到了知識權力並認識到這個社會的一些核心輪廓而形成的，尼諾則是繼承自他父親的教育，這是父權之間的權力繼承。如果萊農始終生活在其他小女孩的世界中，那麼她的目標可能會變成成為一個更漂亮的女人，但莉拉的智慧意外地將萊農牽引到了原本屬於男性的知識的世界。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她對尼諾的愛其實包含了很多因素：她想成為像莉拉那樣有知識的人，她的這種追求不被當時當地環境的所有人認可，尼諾（甚至尼諾的父親）看到了萊農的這種嘗試並給予了鼓勵和認可她感到自己的價值被“看見”。但萊農想成為的樣子是由尼諾的喜好所決定的，她自己並不真正享受知識，尼諾説萊農應該看什麼書和報紙，她就去看什麼，要寫什麼她就去寫什麼，她由此而變成的是符合尼諾設想的對象。就像她想寫出一篇像樣的東西，不過是因為一個月後尼諾會來看。

這也是費蘭特一直在探討的一個問題，“这些生活在现代、操弄着中产阶级知识分子话语、吸收了女权主义而有所觉醒的女性，依然站在堕落的悬崖边，稍不留意，就会被爱情话语、疲惫感，或是汲汲于地位的轻浮拖进实际上从未真正拆干净的狱栏之中。”從進化論的角度看，愛情話術本質上是單個男性爲了保證單個母體所接受的遺傳信息是自己的而進化出的一種技術，其理想狀態就是女性相信了這種技術的話語並以此想象男性、憧憬美好並約束自己。而從母體的角度看，愛情的發生是符合生物進化的需求的，母體需要一顆精子才能延續自己的遺傳信息，這個精子的提供者能在受孕過程和生育後一段時間提供保護，一個父體和一個母體的基本單元逐漸成為一種模式，為了穩固這種模式，家庭的各種倫理約束便由此產生，例如父體對家庭的責任。因此我們不難想象，男性更加享受一開始使用愛情話語來求得女性服從自己的過程，但是在結合後就轉變爲女性以責任來要求男性爲延續後代而暫停更多的遺傳可能性。我認為導致在愛情婚姻過程中女性總是處於費蘭特所說的被遺棄的處境，一個很根本的原因在於愛情話術是符合延續的需求的，而責任則是某種程度上違背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男性更多地會在婚姻後產生其他想法，而一部分男性甚至會付諸實踐，尤其是當這個保護母體繼續繁殖的成本對他來說並不高的時候。當然社會發展到如今，以上的基本模型未必都能符合每個個體的行為，因為還衍生出了其他次於遺傳自身信息但也很重要的需求。

而疲倦感，我想用一個德國對女權主義的反諷來說明，就是一群女性聚集起來要求平等，最後因為要與男性一樣承擔礦工等辛苦的工作，最後這些女性決定還是保持原來在家當主婦的工作。這當然不是疲倦感的全部，但不可避免地提出了先天的以及家庭模式對男女物理形態的塑造問題。廣泛一點而言，由於男性長久以來主導了家庭外的所有工作，當獨立女性離開家庭去與一個難以撼動的群體進行競爭時，這種疲倦感也是無可避免地會出現在單個的獨立女性身上，直到女性群體在家庭的外部環境中建立起與男性旗鼓相當的力量之前，這種疲倦感都是難以消除的。

“汲汲于地位的轻浮”便不用多言。儘管這麼説會引起很多觀眾的反感，但是萊農選擇與皮德羅結婚的一個原因，那便是皮德羅的家庭是在意大利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的，他們可以幫助萊農進行階級的跳躍。而萊農對皮德羅一開始的好感，也是部分地源自皮德羅對萊農知識性的認可，這依然擺脫不了男性凝望的模式。

這種凝望的模式難免讓人感到絕望。的確，我們現在社會所使用的話語權力是男性花了千百年而建立的，一直就掌握在男性的手中。男性是在女性受孕生育的這個脆弱的過程中將女性規訓成被凝望者的。正如萊農一出生，她就被給予了布娃娃，她家庭中被規訓的身份認同是操持家務的、順從的、瘸腿的母親，而不是被家庭成員伺候、有話事權的父親。母親的職能與所能成為的存在就是維持家庭運作，是家庭主婦，但是父親，則是一個家庭與外部世界聯繫的主要途徑，他的身份對兒童而言具有神秘性，因為他可以有多種職業的選擇。

我提出男性凝望的這種模式，並不是要完全拋棄男性凝望的所有內容。無疑，這種模式一開始是男性群體對女性群體的控制，但後來也出現了男性對男性的控制，女性對女性的控制，或者女性對男性的控制。但總體而言是變成掌握這種話語權力的群體對未掌握的群體的控制。我們很容易可以得出，那就通過教育、經濟平權，甚至革命的方式來讓女性群體（或被控制群體）掌握話語權，並進行反控制的結論。但是如前所述，我認為這種凝望控制的模式本質上是父性的，而父性這種與外界個體只存在著從屬或被從屬的關係的思維模式是我極力反對的，因為它必然會導致我上面所說的原罪。因此我並不主張在獲取話語權力之後去控制其他個體，而是倡導一種母性的平等尊重，因此女性主義所終極追求的不是推翻父體然後自己成為新的父體，而是將父性的社會模式變成母性的社會模式，不是從被奴役者變成奴役者，而是將奴役者和被奴役者提升到同樣的地位。既然我倡導這種平權的狀態，為什麼我現在不主張拋棄男性凝望的模式呢？那是因為現在社會條件還沒達到每個新個體降臨時都能享有足夠多的資源以確保他能平等地發展的階段，世界整體而言貧富差距還是非常之大。男性凝望的確附帶有強烈的控制特性，但是誰又能反駁，萊農正是在這種凝望下逐漸掌握話語權的，她最終必然會躍進到可以凝望他人的位置。我們不可避免地要經歷如此一個階段，就是通過凝望的方式去塑造更多反凝望的人。罪惡與純潔，本來就不是截然區分的。也許會引起一些人的取笑，但大概就是“師夷長技以自強”以及“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意思。

第二個想討論的是，我如何看待萊農的出軌。有人對很多觀眾在討論皮德羅究竟是不是一個號丈夫，萊農出軌是否有罪的問題覺得很憤慨。Ta的觀點是，萊農的行為其實要女性去思考的問題，不再是哪個男人是可以接受的，哪個又不可以，而是沒有男人，女性也應該活的很精彩。我對這個觀點是完全同意的。

那麼我在出軌這件事上不支持的究竟是什麼呢？皮德羅一開始追求萊農，萊農接受皮德羅，是在男性凝望的模式以及萊農渴望階級飛躍的情況下完成的。我絲毫不會爲皮德羅婚後高度的男權主義辯護，因為那是我極力反對的，他不做家務，不帶孩子，不再去關注萊農的知識品質，甚至還會動手，萊農也説她不想做皮德羅的奴隸。我也能深感到萊農希望請保姆但被皮德羅反對時那種無奈和痛苦。但同時我想指出的一點是，皮德羅與萊農的相處中一直保持了真誠和責任（當然也會有人反駁這一點，但我這裡所說的責任是前述的女性受孕生育期對男性的要求的那種責任），他詢問了萊農的意願才得到了與之結合的許可。而反觀萊農，她在皮德羅求婚時感到的是被壓迫被撕裂的恐懼，她內心是極度反感的，她想的是尼諾，她並不愛皮德羅，但是她選擇了皮德羅。因此我反對的，並不是萊農出軌或者離婚，我甚至支持她這麼做，她有權力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壓抑在男權主義的控制下。我反對的是，萊農對一直以來保持坦誠和責任的皮德羅説，你其實保持沉默就相安無事，你為什麼要問這件事，你毀了這一切。就這一點而言，萊農並未擺脫男性凝望的模式，她甚至自己成了一個凝望者，她只是將男權思想轉移到了一個女性的肉體上。假設我們要堅決地反對男權，要女性主義覺醒，那麼我們也要堅決地反對這種話術。

當然，我們也可以看到在最後一集萊農已經對尼諾說出她要走自己的路，我們必然會期待萊農此後的新成長。我明白很多人所說的，費蘭特在這裡並不是要討論八點檔家庭劇的倫理道德，而是女性如何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的問題。有人會說萊農出軌的對象不必就是尼諾，可以是其他的人，我同意這一點。但我想説，萊農要進一步成長，她出軌的對象就必須是尼諾。例如萊農大學時期認識的第一個男朋友弗蘭克，他也發現了萊農身上的知識性，也認可了這一點，但萊農不會出軌弗蘭克，為何？因為萊農的成長一開始是以莉拉和尼諾兩人爲對象的，她必須先達到兩者肯定的狀態，然後再自己否定這個狀態，才能進入下一步的自我塑造。這是一個艱辛的飛躍。

我想強調的是，儘管很多人説費蘭特要討論的是沒有男人可以如何精彩地生活，但是我們一定要警醒的就是，萊農現在依然處於被男性凝望和塑造的狀態，也就是説愛情話語是會自然而然地在這個被塑造的個體上產生正向反饋，簡單而言就是，就算尼諾（或者其他人）不去使用愛情話語去迷惑萊農，萊農目前這種被塑造的狀態自身也會想從愛情話語中尋求快感。這就是費蘭特所說的“稍不留意，就会被爱情话语…拖入尚未拆乾淨的牢獄中”，因為目前萊農的自我，還不是一個站在女性主義覺醒基礎上的自我，是一個被男性塑造的自我。

相對而言，莉拉似乎是早已經從尼諾式陷阱中跳躍出來，她早就發現用責任來約束男性是母體迫不得已的做法，如果母體要成為獨立的人，就不能再通過外部的責任來確保自身的安全，而是通過自己的強大來實現這一目的。因此，雖然當我們看到莉拉與萊農談論的話題變成她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她要跟他們之前恨之入骨的索拉拉家族合作時會想，莉拉是不是墮落了，其實她是明白了真正獨立的秘密。我很期待她下一步與索拉拉家族的發展。

我認為在目前的社會條件下，愛情話語（愛情神話）還是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因為能保障女性獨立的社會條件還未成熟，大部分女性還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需要用男性的責任來達成自己的跳躍。我個人並不反對愛情神話，這對身處現階段社會的我們而言，愛情的確提供了甜蜜的正反饋，在能保證男性的愛情話語與女性對男性的責任要求的條件下，這是男性與女性共同建立更好的社會條件的一種可靠途徑。

萊農的出軌，其實暗喻的是女性在現階段如何實現跳躍的可能性。但我我依然認為討論萊農出軌的道德性是宏偉圖景中的重要問題，因為這關乎我們要走的是女性主義覺醒的道路，還是要走將男權主義嫁接到女性肉體的道路。其實不難理解，因為當莉拉出軌尼諾時，根本沒有人去討論莉拉的道德問題，因為莉拉的丈夫斯蒂凡諾就是一個純粹的男權主義者，他在各種程度上都比皮德羅差；而更重要的原因在於，莉拉出軌時並未要求斯蒂凡諾保持沉默，而是激烈地與之進行抗爭。莉拉終於拋棄尼諾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被人揍打一頓後不負責任地逃跑了，而是她意識到尼諾不能接受莉拉成為一個與他平等的個體。尼諾被莉拉的聰明所吸引，但他想做的不是與這種聰明進行平等的交流，而是將這種聰明變成臣服自己的小智慧。這就是我前面所說的父性的根本屬性：從屬或者被從屬。因此莉拉和萊農都與尼諾出軌了，但是我們必須看清其中的關鍵差異。

第三，我想討論一下，男權主義下的男性受害者。我首先要說明的是，我所支持的是由母體發展而來的母性，女性主義思維模式，而不單純是女性這個群體。我認為女性主義自母體脫胎之後，便成為一種塑造的模式，既可用來塑造女性，也可用來塑造男性。這是一種互相尊重、平等的、包容的、互進的思維模式，具有比男權主義強得多的內省性。同時，我認為父性之所以會在之前佔據統治地位是因為資源不足導致的，我們現在的社會依然面臨著資源不足、分配不公的問題，但這並不與我們倡導母性是矛盾的。我反而認為，目前的資源不足和分配不公是因為千百年來父性主導下的社會使得資源高度集中在一小部分父體身上而形成的。這種資源的高度集中傷害的不僅僅是女性，還有大部分缺乏資源的男性。因此我才會如此堅定地支持女性主義的覺醒，並希望女性主義的思維模式能影響到更多的男性。我並不倡導女性主義的覺醒要以傷害男性爲目的。

下面我要引述的例子，可能會遭到很多人的攻擊。首先，我認為feng縣的受害者無疑是女性，但施虐者其實也是受害者。我必須要先說明的一點是，我情感上希望拐賣婦女兒童者判si刑，但是基於我以上的基本判斷，我不得不對此提出一些另外的想法。這與我不完全譴責俄羅斯在Ukraine這次衝突上的行動一樣，我認為母體天然所發展出來的包容、和平、互相尊重才是我所追求的，如果我只追求毀滅施虐者，那我依然只是男權主義。

有文章指出過feng縣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數據。顯而易見，重男輕女的觀念出於父係社會中男性要保證自己的遺傳信息能一直延續下去的基本訴求。出於這種訴求，他們不惜將新出生的女性個體扼殺在幼年時期，從而導致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他們最終不得不從他們的群體之外來獲取更多的女性以延續他們的後代。這種模式可以推演到所有的人類衝突和戰爭中。然而，我麼在這次的Feng縣事件中可以看到，在這種思維和社會模式下，施虐者不單單只是男性，連本身被施虐了的女性為了生存下去也採用了男權主義的武器來對新來的人進行施虐。因此我們要反對的，最根本的是男權主義思想，而不是男人，消滅（男）人只是另一種男權主義的思維，並不是女性主義的思維。

我也必須承認，這種根深蒂固的男權主義是很難消除的。《天才女友》中只有恩佐是出於擺脫這種思維的邊緣的人，當然，他還在掙扎。他是真心地愛莉拉，或者說是真正能平等地欣賞和尊重莉拉的人。但是男權主義思維導致他依然有想與莉拉結婚的衝動，愛情與婚姻天然地有“屬於”的品質，這是很容易讓人陷入“你屬於我”或者“我屬於你”的陷阱。但我看到了恩佐的克制，這是讓人欣慰的。

我這裡提出自己的女性主義觀，我想明確的是，我認為女性主義比男性主義，是一種更加尊重彼此、平等、包容的品質，我認為女性主義不只是女性才有的，可以將這種思維和品質推廣到所有性別之上。女性主義脫胎與母體，母體的基本特征是繁衍、共生，因此不是消除異己，我希望女性主義能引起大家更多的思考和包容，而不是更多仇恨。我這裡沒有討論具體的方法，因為我也不知道可以怎麼做，這也是我不反對萊農出軌的原因，因為我們必然會經歷這種看似不道德的轉變，但同時我會批評萊農處理出軌的方式，因為我們要明確，我們追求的究竟是什麼，是真正的女性主義，還是女性肉體上的男性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