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无差别杀人题材的又一尝试——《开端》观后感

翻了翻豆瓣上的剧评，发现它们大体可以分为三类：英雄主义/人性、剧情推定、聚焦形式。开端的叙事形式在国产剧里面确实非常让人惊艳，当然剧情也很值得探讨，普通人的英雄主义很让人惊叹，但是剧评止步于此显然远远不够。

正所谓文以载道，导演想表达的内容是什么，这才是这部电视剧的核心所在。

循环流已经有很多人说了，没必要多说。

下面先从角色安排说起吧。这部剧的场景设定很有意思——公交车，角色安排也很有意思——10个背景各异的乘客。这不由让我想到了《十二怒汉》，中国版叫《十二公民》，《开端》对人物的刻画与前者很相似。公交车作为媒介，将10个人物关联起来形成一个小剧场，这样的剧场式安排很巧妙。场景虽小，但叙事内容却不贫乏。每个人物都有每个人物的故事，主播、二次元青年、互联网人、大学生、困窘的外地务工者、模板化的大妈、戴耳机的肌肉男、有过犯罪前科并因此与家人分居的大叔以及痛失女儿的司机一家等等。公交车虽小容纳社会百态，这便是这部剧场景设置的张力。

每集开始前叙述人物的过往（形式展开），这与美剧的手法很像，《隐秘的角落》也用了这样的剪辑方式，可以看出来有所借鉴。另外剧情推进也很紧凑，可谓是短小精悍。本剧有意塑造多元的生活图景，这在国产偏青年偶像类的剧中很难见到。

其实仔细看，就可以看出导演对公交车上的群像塑造是用了心的，因为这里表达了好多东西。首先是二次元青年的家庭冲突。母亲想掌控儿子生活的全部，儿子则想做自己，第七集中父亲与二次元青年的对话让人尤为动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独特记忆，这构成了不同代人的代沟。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代人都有共同的青春，都经历过相同的阶段。这里其实可以更多地延展开来，但我觉得没啥必要，每个人对这一问题肯定都有很深的体会，也有自己的看法。所以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第二是主播遭遇的谩骂。互联网上的生态于现实恶劣百倍，戴着面具的匿名群体对个体的倾轧让人窒息。

第三是困窘的外地务工者，他的生活正是今天疯转的《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所描绘的柴米油盐、正是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疫情防控中大众生活的映照。女儿想要辍学打工则让我们感受到了难以逾越的贫困代际传递带来的窒息。

其他许多文艺作品对模板化的大妈有相似的讨论，因此这部剧中的大妈相对其他人来说并不算突出。

第五是有过犯罪前科并因此与家人分居的大叔。有过犯罪前科的人被社会接纳的困难有许多影视作品有过讨论。另外，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都是多面的，不能僵硬地标签化。

我认为剧中的几个冲突传递着导演的价值取向。

第一个是第四集中肖鹤云和李诗情救与不救的冲突，这个议题是每一个类似题材的电视剧都无法避免的，在日常生活中也是。相较于“扶不扶”的问题，这是一个挑战人性/反人性、难以下定的抉择。但无论选择漠视还是选择拯救，他们都是英雄，我们都没有资格批评他们的决定。前者注定要在内疚中过完一生；后者的选择已然超乎普通个体，无论多少溢美之词都不过分。当然，李诗情选择了做“最出格的事情”。但有必要说明的是，道德困境之辩根本没有意义，对“范跑跑”的争辩也没有意义，他没有错，他同样是受害者。我们有必要强调的是，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在个体的力量如此微小的背景下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应被苛责。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话题在新冠肺炎防控的背景下更具有深刻的意义。个体让渡了一定的隐私帮助防控疫情，但却频繁遭遇网络暴力：谩骂、侮辱甚至骚扰等等，这种现象尤其值得每一个人警惕。

第二个是肖鹤云杀死陶映红时其他人的反应。见义勇为机会成本已经很高，成为英雄更是可能会被误解。平反的正义不是正义，成为英雄的代价太大。在前几集中，即使有无罪推定的原则，却还有小江这种违反程序正义搞诱骗问询的人，那么更别说此时主人公是浑身血迹从公交车出的了。随便一个司法部门的平庸之恶基本就宣判了主人公的命运，参照《十二怒汉》。另外，见义勇为者伤害他人时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创伤也非常值得我们关注。肖鹤云的话：“杀人了就是杀人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这次的记忆不会在下一次循环中被抹掉。”“本想阻止她的恶行，现在我也成为恶人了。” 这样情境下的英雄承受了难以言说的噩梦，这一个问题尤其值得我们深思。英雄变为悲情英雄，这恐怕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愿看到的。

我认为，本剧也致敬了台剧的议题探索。《开端》可以看作《我们与恶的距离》的延续，是对无差别杀人的进一步追问与探索。司机一家的无差别杀人是本剧的高潮所在。与《我们与恶的距离》中重点刻画 媒体对李晓明的恶魔化塑造、社会公众一边倒地请愿判处李晓明死刑 和 律师则希望了解其犯罪动机（以预防悲剧的发生）的剧情冲突不同，这部剧并没有出现社会舆论和媒体倾向性评论，主人公希望了解杀人动机只是为了化解悲剧。由于题材优势（循环流），这部剧的主人公做得更为成功，对无差别杀人的原因探究更加深入，这是让人非常欣喜的。

当然，本剧也有一些不足，我认为最糟糕的硬伤就是有罪推定和罔顾程序正义。第三集警方将二人置于囚徒困境：警方不仅拥有信息差优势，还欺骗问询对象，这不符合法律伦理。

最后的最后，本剧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如果能救下这一车人，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出格的事情”，看到这里时，我感受到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