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切割术《科幻剧的最高形态：哲学向心理惊悚》

低成本，高概念

文丨 Roxana Hadadi & Caroline Framke

1953 年，菲利普·K·迪克 (Philip K. Dick) 发表了短篇小说《发薪日》(Paycheck)。这部作品反资本主义、反权威的主题将贯穿他接下来漫长而影响深远的写作生涯。在《发薪日》里，一个名叫詹宁斯的人醒来时发现自己对过去两年没有任何记忆，他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时间为Rethrick建工公司所做的工作。原来，詹宁斯在完成工作后，同意「洗脑」抹去记忆，但此刻的他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出于自保还是恐惧？故事的最后，始终无法与两年前的自己交流的詹宁斯选择努力去相信，这两年的自己或许过得并不那么糟糕：「毕竟我对这段经历没有任何记忆，就像是带薪睡觉一样。我出卖了自己的一部分，但另一部分可以坐享其成……这是值得的。」这部70年前的作品在苹果出品的新剧Severance里重获新生。创作者兼制片人丹·埃里克森在接受剧集相关的采访时没有提到《薪水》。

风格化的布景和相得益彰的配乐是观众进入Severance所创造的特殊陌生感的最快方式。这是一部充满自信与风格的剧集，每一集的节奏都很好地融入了整个谜题，人物塑造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中心谜团的神秘和古怪得到了展开的空间。剧集的对话设计和视觉语言与埃里克森的叙事相结合——这是一个充满混淆和监视的压力锅，会让人联想到《迈克尔克莱顿》、《机器人先生》、《机械姬》和《大开眼戒》——它创造了一种侵犯的基调，带来了一种让我们身临其境的观看效果。

Severance在故事背景的时间和地点的设定上故意模糊，但这种不确定性正是剧集中的庞大世界观所建立的基础——鲁蒙公司可以在任何地方，因为以剥削工人而谋得利润的大型公司无处不在。在鲁蒙，戏剧张力是多重的——员工和雇主之间，以及「现在」和「以前」的自我之间。在这九集剧中，Severance精心打造了剧情的动态——所谓「工作与生活平衡」的承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利用员工？对现状的无能为力会驱使员工做出怎样的决定？工作场域上层的权力到底是什么？

我们可以在鲁蒙公司员工马克的脸上寻找答案：当马克突然被提拔为管理人员时，他时而困惑茫然，时而愤怒愤慨。饰演者亚当斯科特是一位既有敏锐的戏剧情感又具有无可挑剔的喜剧时机的演员。在本剧的表演和《公园与游憩》中的大为不同：他平易近人的英俊而轻松的笑容就像一层面纱，将充满忧虑、自我怀疑的内心与和蔼、礼貌的外表分开。剧中每个演员都做了极具层次的双重表演。

本剧前几集着重描绘被剥削的「社畜」的生存恐惧，之后，剧集从这一沉闷压抑的主线中分裂出来，向心理惊悚进发——成为鲁蒙员工不仅意味着选择在工作期间关闭意识outtie，也意味着在此期间会开打另一个意识innie。马克的「下班意识」outtie对自己的「上班意识」innie的工作一无所知，而马克的「上班意识」整天盯着一个极其简单又高深莫测的数字屏幕，他所知道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工作要求他去不带任何疑问地「提炼」数据。

正如导演Ben Stiller所指出的那样，单调的「真实」世界的布景与鲁蒙公司内令人不安的二十世纪中叶未来主义产品设计之间的对比本身就是一种怪诞。无论我们追随他的哪个版本，马克都陷入了一部看不到逃生舱的恐怖电影——要从那充满冷漠和悲伤的压抑迷雾中找到任何清晰的东西都非常困难，更别说是真相了。很快，鲁蒙的员工们都渐渐觉得，为自己的意识完成「切割」的大脑植入物可能不是一个无恶的程序。在这个关键时刻，Severance获得了更清晰的焦点，以一种推动力推动它向前发展，直到结局出现的再一个大的悬念冲击（暗示了本剧会有第二季）。